第十一章节 把持朝政的“法王”
道镜和尚在日本历史上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卑鄙人物。长期以来,被历史学家斥为“恶僧”、“淫僧”、“怪僧”。多数人对道镜的议论集中在两点上;一个是他凭一个普通和尚,竟然不几年便位极人臣,当上了太政大臣,又成为佛教界之王---法王,真乃咄咄怪事;再一个是他同女皇昼夜厮混、悖逆封建伦理道德,十恶不赦。人们深知,称德女皇肆无忌惮地抬高其宠幸者道镜,实乃明眼人皆知之事。但对这个问题还应扩大视角,联系道镜飞黄腾达的历史背景,分析道镜时,应把他同称德女皇有所区别,而对于称德的晚年应同她本人早期的作用区分开来;既便对称德女皇犯有严重错误的晚年,也要一分为二,她支持吉备备真等人的改革,仍然需要肯定的。
著名的“八幡神托事件”是道镜党羽按道镜电图所为,和气清麻吕姐弟不畏强暴,不按道镜示意去助纣为虐、反被流放这一事实,充分说明道镜推行的是顺我都昌,逆我者亡的政策。以称德为代表的帝王晚年时的腐败和专制是封建时代许多帝王统治都带有规律性的现象,是不足为奇的。
1.“法王官”
766年(天平神护二年)10月,称德女皇颁诏授给太政大臣道镜以法王之位,由是道镜当上了钦赐的“佛教界之王”。道镜的党羽圆兴任法臣,基真任朝廷法参议兼大法师。“法王”每月的供奉同天法的标准完全一样。这在日本的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事。圆兴、基真都是道镜的亲信,圆兴任的法臣相当于正三位的大纳言、参议基真是下四位。这些人都是靠着道镜而一步登天,跃居高位的。这类高官若是从大学寮出来,一步一步靠晋升官职的话,没有二十年以上,是难达到此位的。
为什么道镜能爬上太政大臣的权力顶峰?又当上“法王”?这主要是称德女皇同道镜的“特殊关系”所造成的,否则绝无可能性。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和条件。但同时也要看到同入世纪中期佛教寺院在日本势力的膨胀是分不开的。道镜不是孤立的一个人,他人一群僧人同党,有日益扩大财富的佛教封建主的社会势力,互相勾结,这是支持道镜的社会基础。称德朝廷同寺院势力相勾结是企图巩固统治。765年(天平神护元年)当称德下诏废止743年(天平十五年)颁布的“垦田永世私有令”时,规定寺院的情况不在此列。这很明显时是对寺院封建领地的维护和照顾,这一政策助长了佛教寺院势力的扩大。
766年(天平神护二年)道镜当上法王后,开始在自已家乡修建由义宫,后又改称为“西京”。767年(神护景云元年)3月,专门设置了法王宫,如同天皇的宫殿一样,仿效中宫,内设长官、次官、判官、主典四等官职,各有其职责。道镜利用这一时机,任用本族的人出来当官,据载有道镜本族的男女10多人担任五位以上的官职。在“法王”专政下,任意赏官位。此已成了司空见惯的事。道镜及其同党利用各种时机散布迷信、蛊惑人心。在767年(神护景云元年)6月,传说在皇宫东南出现七色彩云,在伊势神宫的上空出现了五色“祥云”等等,不一而足。
法王道镜在全国范围内,竭力扩大佛教寺院的势力和影响,处处为实现其政治野心进行准备。767年(神护景云元年)7月,道镜专门新设了在后宫拥有武装力量的内竖省,这个内竖省的长官便是道镜之弟弓削净人。从而道镜本人及其死党直接控制着许多要害部门。设内竖省便是企图代替近卫府的职责和功能,其目的是为了由他们直接掌握宫廷中的警卫力量。同年8月16日,他们就决定将767年改为神护景云元年,替代了理平神护的年号。从这一年起,天平时代结束了。
从767年(神护景云元年)起虽然名义上还是称德当天皇,但是由于法王道镜把持朝政,年号变化的同时颇有改朝换代的迹象。8月份,朝廷下令各大寺一律由大法师讲说《最胜王经》;而且对官员重新叙位,对犯人加以大赦。9月份扩建八幡神宫,竭力推行崇佛政策。在宫廷东院加紧建造佛教玉殿,以及西大寺、西隆寺等。
768年(神护景云二年)2月,朝廷赏赐四天王寺以垦田,5月又专拨田赐给西隆寺,同月,规定所有寺院普遍抄写和整理经书,而且发布敕令对一切经书附以编后语和必要的注解,这不是后世所称的《景云御愿经》(现保存在正仓院圣语语藏书部之中)。12月份,山阶寺的僧人向道镜死党基真学习旁门左道,如流传出所谓“隅寺附近出现了舍利”的谣言,佛教僧侣中的欺诈行为层出不穷。
769年(神护景云三年)1月起,佛教的活动向东北边境广泛发展,在陆奥国虾夷人中广设佛教的寺院庙堂,向陆奥地区迁移农民,在虾夷人中也实行征收租、庸等政策。从这一年起,用法王宫印颁布的文件如同诏书、敕令一样,在国内能号令天下,各地通行无阻。法王和天皇已处于“平起平坐”的至高地位。法王宫类似类镰仓幕府那样,有一套官僚班子,更突出的是可以发布文告、任命和调动官员。日本历来有个规定凡新天皇即位举行大尝祭时,在祭神之前,要首先拜佛。而“法王”晚然像罗马教皇是上帝在现世中的代表那样,也成为佛的代表,所以百官都要朝拜法王。八世纪中叶,在道镜及其党羽扶摇直上、官运亨通之际,也正是日本佛教寺院势力急剧膨胀之时。当时日本各地佛教势力强大的寺院中,一部分封建上层僧侣是道镜依靠和利用的阶级基础,而道镜的法王宫则是佛教寺院的保护伞和后盾。在法王宫专横擅权的体制下,法王、法臣、法参议都是实权在握的。法王道镜在西宫前面经常接受大臣等高官的参拜,法王宫常摆盛宴。在769年(神护景云三年)1月份,由法王宫赏赐五位以上官员每人摺衣一件,对虾夷人中高官则赐绯袍每人一件,左右大臣每人各领绵一千屯。
768年(神护景云二年)7月23日称德天皇将近江国的谷物赏赐给左大臣藤原永手和右大臣吉备真备各二千石。769年(神护景云三年)2月,称德天皇授予左大臣藤原永手以从一位、右大臣吉备真备以正二位阶位;5月18日赏又赏赐给左、右大臣每人稻谷十万束。从称德天皇的角度来讲,既宠幸和擢提道镜及其一帮党羽,但对藤原永手、吉备真备等重臣仍然是十分信任和重用的。她对大臣们的议论有时也不还不得不有所顾忌,这都是实情,关于这一点在“八幡神托事件”的全过程中表现得很时显。
2.问鼎天下的野心
769年(神护景云三年)是一个多事之年。这年1月,法王道镜接受了大臣等高官的朝拜之后,你的野心更加膨胀。道镜认为称德女皇无嗣,早晚要由皇族中别的皇子或亲王继承天皇之位的,自已现在朝中的大权在握,已经是无冕之王了。但无冕不如有冕好,应当由自已当天皇更称心。道镜对形势作出了错误的估计。第一,道镜认为必须巧施心计。他回顾十年前在葛城山修习梵学和“宿曜秘学”(占星术)时,自已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和尚。师从良弁僧正后,也不过是个“内道场”的普通禅师而已。他近几年之所以能当上太政大臣和法王,都是自已巧用尔虞我诈的骗术和奇招讨得孝谦女皇的宠幸,才爬得惊人之快的,想当天皇问鼎天下,还得用新花样才能奏效;第二,道镜眼看皇族、豪族中的人在“桔奈良麻吕之变”和惠美押胜叛乱中,许多人因卷入而死亡或被流放,可以说是死伤殆尽无力与他这个法王争高下了;第三,他认为称德女皇在他的迷惑之下,会上位给他。全国佛教寺院都能支持他当天皇,还有,自己的亲属和同党都已当官月权,这更是他依靠的实力。
日本奈良时代,位于宇佐的八幡神宫,很受朝廷重视,百姓对这个神宫也特别崇拜。这个神宫能左右朝廷的政治意向。八幡大神原是掌管铜矿的铜神和管粮食的谷神。后来八幡神宫主要是祭祀应神天皇、神功皇后和比卖神。因神宫位于丰前宇佐(今大分县宇佐郡宇佐町),故称宇佐入幡神宫。在那里主管祭祀的主神宫叫中臣习宜阿曾麻吕,他是道镜弟弟弓削净人的部下。769年5月,中臣习宜阿曾麻吕假托宇佐八幡神宫的神谕,宣传说:“如让道镜即位天皇,将使天下太平”。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八幡神托事件”。
其实,这是道镜的弟弟和亲信,为了迎合道镜的心理而给他造的舆论。道镜欣喜若狂,正符合他的野心和计谋。从宇佐八幡神宫派来的专使---主神中臣习宜曾麻吕向朝廷启奏了“神托”,朝中大臣们一片哗然。多数大臣、皇族、贵族们坚决反对。他们认为道镜若即了天皇之位,必然破坏历来以天皇为首的皇族统治秩序。一些佛教寺院大封建主的反应也超出了道镜的预料。多数寺院对圣武天皇和孝谦天皇一向忠心耿耿,他们崇敬圣武天皇父女为佛法而出家受戒的虔诚之心,对一贯维护佛佛教寺院权益、不断封赏寺院,都是感激涕零的。近几年来,各地佛教寺院势力急剧扩大,以及废止“垦土私有令”时,寺院例外的特敕,佛教封建主并没有将这些都记到道镜的功劳簿上,而认为这是颁敕令的称德女皇的恩典,所以明确反对道镜当天皇,称德女皇多次向道镜表示过,自已愿意让位给这位朝夕相濡的“情夫”,但众怒难犯,事关重大,一来不敢贸然行事,二来她本身也有些犹豫不定。
称德天皇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在5月份里,作出了个决定,他把身边服侍也,又很有头脑的法均尼,亦即原名是和气广虫叫来。
称德天皇道:“法均尼,朕拟任命你去八幡神宫确认一下,八幡神的神谕之事……“
法均尼:“启奏陛下,陛下您本人的圣意究意如何?”
称德天皇:“朕意倘八幡神托再次示意,将天皇位让给道镜,朕决意举行正式仪式让出天皇之位以遵神意!”
法均尼摸底后,一再申明最近自己因病弱,正在吃药医治之中,去九州路途遥远自已又是女流,多有不便,可否让自己弟弟和气清麻吕代她前往一次呢?
称德女皇同意了法均尼的请求,翌日便宣近卫将和气清麻吕(733-799年)上殿。委派他专程即日去九州宇佐八幡宫敬请神命,以便最后决断。
清麻吕在奉使离平城京之前,称德天皇和道镜法王又特别对他中以恩典,天皇御赐给他八色姓氏中最高的“真人”之姓。清麻吕的本宗原是藤野郡的和气公家族,他的旧性是磐梨别公。他在平定惠美押胜乱之战中有战功。当时在日本若能得到天皇的钦赐、御封这便是最高、最大的荣誉,例如,天智天皇赐中臣镰足以藤原的姓,代替中臣,中臣的后代都姓藤原,并以此为荣。圣武天皇746年把下道朝臣真备赐姓改为吉备真备,倾家荡产便是信任和恩宠的体现。还有,孝谦女皇赐藤原麻仲吕以惠美押胜之名都属于钦赐、御封,此例在古代许多国家都是帝王宠爱的体现。和气清麻吕补天皇封赐的姓全称是“辅治能真人”,其用意是此去八幡宫政治上辅偌能成功之意,可见道镜,甚至称德天皇都期待的是再捧回神谕,以便名正言顺地按“神意”把天皇位让给法王。
更有甚者,和气清麻吕启程之前,法王道镜特地如见了他,并对清麻吕讲:“你这次去宇佐八幡宫是神意的安排,大神是想再次告诉你有关我即位天皇之事。如果你自始至终妥为办理,我将来任命你当大臣的。”但是,和气清麻吕临行以前,许多贵族和大臣们也都异常气愤,朝野反对道镜跋扈专权的人都找了和所清麻吕,坚决表示反对道镜当天皇。和气清麻吕本人的想法和态度其实是很明确的。
769年8月,近卫将和气清麻吕从宇佐回到平城京,清麻吕通过其姐法均尼(广虫)向称德奏报说,已请到八幡神的神谕。天皇决定让清麻吕上殿启奏。和气清麻吕把在宇佐八幡宫请到的:“神谕”原文奏曰:
“我国自开辟以来,乃君臣名分森严之国,以臣为君未之有也。若无道之辈轻易窥伺神器,乃神灵所不容。天之日嗣,必立皇绪,无道之人,宜早清除。”
当然,这一“神谕”也是虚构的。但是,在封建时代的日本,臣民普遍信仰神佛,利用神谕的作用是很大的。这一段“神谕”反映出当时日本儒、道、佛的思想已交互存在,在意识形态中占据重要地位。“神谕”中,既依据了儒家的君臣之义,又休现日本神道教所主张的皇统即神统的观念。日嗣,是指日神天照大神的后代,才是天皇,不是皇族的人,继承皇位根本就是荒唐的想法。最后所讲的无道之人,正是佛教所谴责的那些不遵十诫,严重违反佛法的人。
由于臣民的反对,加上这一道“神谕”,终于使道镜妄图执掌乾坤、问鼎天下的野心成业为一枕黄粱。
道镜并不甘心,他变本加厉地推行反动政策。对于和气清麻吕更是恨之入骨,有关对和气清麻吕加以迫害等情节以后再叙。
日本朝野经过“八幡神托事件”前前后后的这一番折腾,在贵族和皇族中开始积极酝酿皇嗣了,挑来挑去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重臣们的意见一统一,大臣们坚决反对道镜是一致的,这回有了“神谕,使道镜只能厚着脸皮当个“法王”了。因为他的后台---称德女皇还在位,所以对无道之辈的道镜还无法扫除。因为天武天皇这一支到孝谦(称德)这一辈,经过几次变乱已经无嗣可选,人选甚少了。所以我数大臣(吉备真备除外)倾向于从天智天皇那一支后裔中找,当朝一品的左大臣藤原永手主张把比称德女皇还大九岁的大臣白壁王(天智天皇之孙、志贵亲王之子、短命的弘文天皇之侄)立为皇太子,白壁王在769年已61岁,已过花甲之年的白壁王自己也不好意思,而再三推辞,所以立皇太子一事还只能长期拖着待决。
“八幡神托事件”并不是件好事,但最后在“神谕”中把人们痛恨的道镜斥为无道之人,既使人心大快,又使人们对神佛的威信大为提高。许多人议论道:“还是佛能洞察一切啊!”769年秋在日本平城京内又掀起了一股尊佛、敬佛、拜佛之风。当时百姓们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深感到处广建佛寺,徭役多、租税重,使得许多家庭破产、流离失所;但另一方面,他们因受佛教教义宣传的影响,一些修建寺院的农民、劳工、常常以为做这些积德、行善之事,能得到佛爷、菩萨的保佑,所以出徭役的人情愿去修建寺院、宫殿,而不愿到贵族或官田中干活。朝中的官员也把拜佛上香作为上天必尽之义务。下面的一段原始史料是朝廷中大臣们拜佛的记录。
在《正仓院文书》中记载了自769年(神护景云三年)10月到770年(神护景云四年)6月期间,大臣们作佛事时小件供物的记录。
佛事供物一览
人名 |
职位 |
供物 |
吉备真备 大中臣朝臣清麻吕 藤原藏下麻吕 |
右大臣 中纳言、从三位 近卫大将、从三位 |
油一升、花一匮、米六升 米五斗、生菜一舁笼 油一升、香一裹、花一匮 |
有很多这里不一一介绍,有时间再整理。 |
在日本老学者宫田俊彦上列引注的专著中,他曾分析过,这份《正仓院文书》记录肯定不全,他估计在佛事供物名表的右大臣之前应该有左大臣藤原永手之名,一定是漏掉了。通过这分简表可以看出称德女皇时满朝文武重视佛事,并未因“法王”道镜声誉不佳而影响崇佛,但供物都简单而且类同。
顺便应当指出:“八幡神托事件”并不是单纯是个“神谕”什么话的问题,而是一场尖锐的政治斗争,是统治阶级内部为争夺皇位而进行的力量较量。以道镜为首的一帮党羽是政治上下班暴发户,他们的野心是无止境地的,为什么要鼓噪“道镜当了天皇,能使天下太平”的“神谕”是从丰前国宇佐八幡神宫传出来的呢?因为丰前国是属于大宰府管辖的范围。“八幡神托事件”的当时,主持大宰府的最高首脑便是弓削净人,此人正是靠着其兄道镜的势力,而一下子跃了十五个台阶,这时已经升为从二位大纳言兼大宰帅。他是一个有实力的地放豪族,实际上处于除了吉备真备之外,任何人都无法与之匹敌对抗的人物。反对道镜当天皇的重臣多,在中央和地方各处掌实权,何况“天皇万世一系不可改变论”的观念在日本臣民心中已扎了根,这些都是法王道镜的野心难以实现的关键。
3.称德天皇的晚年
764年(天平宝字八年)10月,孝谦重祚为称德天皇后,在整顿政权过程中,称德天皇出乎人们的预料,对道镜及其弟弓削净人给予高官厚禄,引起多数大臣的不满。如留唐归来已在朝中任职三十载的吉备真备,因指挥平叛功绩卓著才被升为从三位,任参议之职。而765年初,道镜之弟弓削净人却从原来从七位下的授刀少志一跃十几阶变成从四位下,道镜又坐上大臣禅师这把交椅,同老资格的藤原丰成(现为右大臣)并列在一起,这只是一个对比的例子。
大臣中间议论纷纷。藤原北家的永手(当时任大纳言)和真楯(时任中纳言,乃永手之弟)兄弟二人,对惠美押胜的叛乱都坚决反对,看法是一致的,但这时对重用道镜的看法,却迥然不同。有一次他们同称德女皇在一起时,曾议论过道镜任大臣禅师这件事。
称德女皇道:“唉呀!现在朝中顶用的人,真是太缺乏啊!”
真楯:“是啊!这只能靠陛下您运筹帷握了。”
称德女皇:“大臣禅师这个职位是令外之官,主要配合右大臣丰成干些事吧!”
真楯:“不能算是令外官吧,如今经过考察,没有能干的左大臣人选,天皇您政务繁忙的担子是要挑选协助分担一些的。”
藤原永手同真楯则完全相反,永手笑着说道:“可是,法师在政治上完全是个门外汉,有他参加肯下会帮倒忙的。”
真楯反驳道:“很难下结论说道镜法师是门外汉。天皇一定对有些政事同法师谈起过,陛下随时随地都经过了考察的,谈起政治来,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能把帝王的人格鬼力充分表现出来,这就是政治。臣真楯一向认为,天下的道理都应归结到这里
真楯接着又说道:“倘若他干下去顺利成功的话,天皇,再过一年,把道镜提升为太政大臣是合适的。”
围绕着道镜法师这个人的看法,永手兄弟二人竟有天壤之别,称德女皇认为真楯的见解非常符合自己的意图。所以此后有什么事很愿找藤原真楯来咨询征求他的看法。
对称德天皇来说,最烦恼和忧虑的莫过于皇嗣问题。有一次,他找真楯来商量。
女皇道:“我已进入晚年了,不立出太子,是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过去可以作为候选人的人都已死去不久前发生过的和气事件,还有盐烧王的儿子志计志麻吕的事件都已过去了,很值得重视呀!皇统、皇嗣问题很不简单,这个问题必须由我亲手处理才行呀!”
真楯道:“皇嗣的问题,请恕臣冒昧地说,这在很大程度上要顺乎天意,要看看天意如何决定才好!”
女皇道:“真楯卿,倘若我能生出个皇子来有多好啊!”
真楯道:“是啊·这正是臣所祈盼的!”
女皇道:“假如是法师的儿子该怎么办好呢?‘
真楯道:“即便是法师的儿子,只要是陛下所生,当然就是皇子,。也许会出现一些障碍,但是实际上若您生了也就必然得承认,这是毫无疑问的,只要能生出来,就是件大好事。
称德女皇很欣赏真楯的推理,什么都应顺乎天意,她对皇嗣问题的不安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究竟立谁为皇太子的事,就这样拖下来了。
766年(天平神护二年),称德天皇已进入49岁。女皇在人事上作了一些调整。她决定升任道镜为太政大臣,由道镜主持太政官部,藤原永手升为右大臣,藤原真楯和白壁王升为大纳言,吉备真备升为中纳言,另把石上宅嗣加为新任的参议。
晚年的称德女皇与从前有连贯的一致性,如尊佛、崇佛,重视儒、佛两道兼用治国,推动天平文化的发展,一意孤行和腐败日甚。女皇冒天下之大不韪,硬把道镜和尚捧到天上,还准备让也天皇之位给道镜,这就引起了皇族、贵族和许多大臣的不满。再有,刚升任大纳言不久的藤原真楯,很能顺着女皇的心意,颇受称德女皇的器重,不料,真楯病重、刚过半百便与世长辞了,这使女皇痛心疾首,她认为这是皇家莫大的损失。
女皇让太政大臣禅师道镜在朝中肆虐激起众怒,关于女皇与道镜之间的传闻不胫而走之际,有一次女皇与右大臣藤原永手有过一次十分重要的密谈。
女皇道:“永手卿,一些小道消息真可恨!全是没有影子的事。”
永手道:“陛下,闲言碎语不必计较,那是无碍大局的。不过涉及社稷安危的话题和传言,还是要注意的。”
女皇:“有些讽刺挖苦的话,全是下等人干的勾当!朕思虑再三,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永手卿,希望你能体会朕的意思。”
永手:“陛下,您言重了,但不知陛下的圣意如何?”
这句话问到了关键之处,女皇想了想后,只好把要害之处当面点破了。
女皇:“我已下定决心,把天皇之位让给道镜法师,不必隐讳了,法师实际上已是我之配偶,这早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因此我才考虑把皇位上给他。”
永手:“唉呀!历史上迄今将皇位让给臣子之事例虽然有过,但这是逆天理行事呀!究竟如可是好呢?”
女皇:“不能一再犹豫不决了,必须作出决断来!永手卿,大炊王已成了废帝,帝王是神的奴仆,法师也是神的奴仆,我们已有过废帝的先例,实行起来不会太难!”
永手:“如此说来,陛下!您是打算把皇位让给道镜喽!”
女皇:“永手卿,你所说的正是,如此做来甚好!”
永手:“臣以为尚需慎重考虑此事为要!切切!!”
藤原永手对此十分反对的心情已溢于言表,而且此话特别声高且异常激动。永手久久沉默着,从也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他已异常伤感和悲痛了。
这次谈话后不久,有一次女皇又把自已让位的打算同道镜谈起,他们之间也有过一段耐人寻味的对话。
法师:“不!不!那是件残忍的事,这是不可想象的事,也是不该考虑的。”
女皇:“法师,你勿过虑,辞位、退位之举是很好的办法。”
法师趁机大讲了一番他的“宏论”。
“陛下,您日理万机,为国事而操劳过度是事实,僧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是万死不辞的。不论行基、良弁还是从唐朝远道而来的鉴真,都是德高望重的名僧,他们都有高深的学问为世人积德、行善并不追求个人的名利。往昔苏我马子一族何等神气,败亡后几乎论为奴婢,物部、弓削等姓氏的衰落均有史可考。我们出家人把红尘的一切均已看得很开,称王称帝均非我所愿,我对一切都很淡泊,不羡慕权柄和钱财,我惟一的企盼就是我所作为的一切使陛下满意,而陛下之所愿、所欲为之事,我必然会听命去努力实现……”
道镜的滔滔话语,更使称德女皇无比佩服,道镜无求于名利讲得冠冕堂皇,把自已说成鉴真式的僧人,但最后又落脚到一切悉听女皇安排之处,这一番辩词,如果没有城府的介讲不出来的。
称德听得如痴如醉,她说道:
“法师呀!我们的相识虽属偶然,但对我一生太重要了,我们俩真是有缘相会啊!你是完全具备帝王品格的人。你没有帝王的权柄会有碍于你发挥作用的。”
接着,称德十分激动的继续讲道:
“你即位吧!天皇之位是非你非属的啊!从容貌、魄力和所作所为来看,特别是从你的内心世界来看,你真乃帝王之尊啊!这并非我个人之见,这乃是历史的必然,你是真正的天皇。你秒必再客气了,像你这样的帝王是历史的选择、上天的安排,你即位后为国为民去操劳吧!”
道镜:“陛下,出家人对世事的一切,如同过眼烟云,向来不重视、不追求。我为你作事,是仰慕你,我至死都是属于陛下你的……”
女皇:“法王君!法王君!你真乃佛教界之王,请你帮帮我,在乱世中救国吗,法王君,你把天皇位接过去,我就心安了,你即位后,我若能为你生个皇子可有多好啊!”
道镜:“陛下!我已把心全献给了你,我当不当天皇无所谓。任何事只要你愿意,虽死如生,人之生生死死,全无所谓啊!人这一生苦辣酸甜全有,请陛下记住,道镜永远为你尽忠,至死不渝,陛下之话将永记于历史之中。今后,道镜的一切,悉听你圣裁便是……”
这些蜜糖般的“肺腑之言”中,不想当天皇,不愿掌权柄,纯属骗人的假话,但他对女皇深深地爱恋,不能全说成假,否则称德驾崩后,道镜坚决去高野皇陵守墓便无法解释了。应该说道镜的话有真有假,才是公允的评断。
基于道镜与称德女皇的亲密关系,和道镜的屡献忠心,果然在766年(天平神护二年)10月,道镜当上了法王,从764年10月迄今时,整整两年,道镜由在臣禅师-------太政大臣禅师------法王,跳跃之快,职位之高,触属空前了。
769年,是一个多事之年,这个问题在本章第二题中已叙述过。这年秋的“八幡神托事件”震动了朝野。朝臣中对“宇佐神托”议论纷纷。以左大臣藤原永手等为代表的一些人对道镜任法王三年来的施政中的一些措施,在评价时是适当肯定的,如保护佛教政策,对各寺僧尼的优惠待遇,弓削寺和西大寺的建立等等。但是评价公限于此,并没有过分赞扬。他们对于法王的登基为天皇帝称德女皇让位的问题全然反对。一些大臣的看法是不仅称德生前道镜不能当天皇,就是女皇死后,道镜即位也是绝无可能性。
中臣习宜阿曾麻吕及首都的使团,因为大宰府和宇佐毕竟离平城京过分遥远,根本摸不清女皇和从臣们的心态。
对这个问题,右大臣吉备真备坚定地表态道:“宇佐八幡神托之事,不可轻信,因为这涉及到朝廷的根本,必须派专人去宇佐一次再行确认真伪,当此之际,大家务必沉着、镇静等待。”
吉备真备异常坚决地反对称德天皇让位,这不仅因为他是称德昔日的老师,更重要的是此人公正无私、善于审时度势。
派出的和气清麻吕前往调查重新验证神托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左大臣之外,再就是清麻吕的密友、藤原式家的雄田麻吕(百川),他痛恨道镜的观点也对和气清麻吕有所影响。
和气清麻吕对待“八幡神托事件”的立场和态度十分鲜明,这个“神托事件”,又以清麻吕带回的“神谕”而告终。和气清麻吕及其姐为此遭受迫害的经过,下个题目再述。
这里还要表述一下“八幡神托事件”之后,即769年(神护景云三年秋)至770年春称德女皇患病和病重前这一段,称德女皇晚年她本人重视佛教的活动。
值得提出的是,称德女皇在769年(神护景云三年)秋,继续与法王道镜一到到各地寺院行幸,如10月15日到饱浪宫、10月17日抵道镜家乡新建的由义宫(西京)、21日到肆店龟华寺等地。770年(神护景云四年)佛教举行一些盛大活动时,称德女皇都竭力亲自参加,如正月15日在宫中仁天会、2月23日巡幸西大寺、东大寺、4月颁诏对河内由义宫建塔有功人员给予叙位封赏,同日再到由义宫,给姓弓削氏的九个人御赐朝臣之姓。迄4月26日,已将平定惠美押胜之乱后开始制作的百万座三重小塔大功告成,宣布由十大寺各供奉十万座。4月回抵平城京时,称德天皇便患病卧床了。
4.恐怖政治
769年初8月,近卫将和气清麻吕风尘仆仆,从九州宇佐一回抵平城京,便晋见天皇,几个月前,中臣习宜阿曾麻吕来京启奏“神谕”时,太政官的全体大臣和官员都集合起来聆听“神谕”,但这次和气清麻吕在殿中复命时,官员仅到来一半左右。和气清麻吕把准备好的“神谕”,当众从头至尾宣读了一遍。特虽是当他上奏到:宇佐八幡的“神谕”是:“无道之人,宜早清除”这一句话时,朝中的文武官员神态都十分严肃、紧张。殿中没有一点声音,几乎连咳嗽喘气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称德天皇发怒问道:“什么?清麻吕,你再述一遍,你抬起头来看着我讲!”
清麻吕:“是,我重奏一遍,没有任何错误!”
称德天皇:“说谎!你完全是撒谎!”
清麻吕:“臣清麻吕,毕生报效朝廷,敢对天地神明发誓,绝无半句谎言。”
太政官院一时没有任何声音,万籁俱寂,因为事情太尖锐、严重了。清麻吕这时又补充一句道:
“臣对陛下一向是忠心耿耿、无谎言的。”
……
这样一来,称德女皇的一些打算全落空了,究竟怎样处理此事,却没有主张了。道镜向女皇说:对这样的狂妄之徒“早些将他流放为宜”。
果然,称德女皇事后便颁敕令将和气清麻吕及其姐姐法均尼都剥夺了官位,强令法均尼还俗,而且收回原来赐给他们的表明身份高贵的“真人”之姓(赐姓全称是“辅治能真人”),对他们姐弟分别给起了新的姓名,姐姐为别部狭虫(将广改为狭)、弟弟为别部秽麻吕(将原来的“清”字改为“秽”)。将清麻吕流放到大隅,将其姐和所广虫流放到备后。
在称德女皇同道镜相勾结之下,给予清麻吕姐弟罢官、改姓和流放的敕令,竟是通篇的谎话,说什么“臣下对君主应当忠心耿耿,仪礼当先,不得传播诽谤奸之言,但清麻吕及其姐法均尼,妄语诬人,有决对抗圣命,实乃天地之逆……”
从这件事的始末看来,如果清麻吕带回的“神谕”符合道镜当上天皇的野心,那么道镜很可能把清麻吕这个有战功的近卫将升为大臣,纳入自已的死党;而一向对称德女皇贴心、能干的身边近侍和气广虫,根本没去宇佐之事,只因她知内情,是清麻吕之姐便将她也流放,可见专制帝王之心肠何其狠毒也!关键时刻称德和道镜身在佛门的“大慈大悲”早已无影无踪了。
称德天皇和妖僧道镜相互勾结,他们广造寺院、大兴土木、挥霍无度,以致民力枯竭、民怨沸腾。 这时日本的东北和西南边境有些地方出现了骚乱,畿内和近江人民因徭役过重而流离失所。日本学者丰田有恒在《孝谦女帝*爱与政治的相克》一文中曾写道:“土木事业与恐怖政治交加,女帝在治世最后12年,完全背离了民心。”在道镜把持朝政期间“政刑日峻、杀戮乱加”,朝中群臣敢怒不敢言。尤其道镜这个人表面道貌然,口中念念有佛,两面三刀,擅用权术,称德晚年实际成为道镜的傀儡,对道镜崇拜得五体投地,完全任其摆布。
称德晚年不断与;道镜同到道镜家乡的由义宫中厮混,二人亲密无间,纵情享乐,但却下令取消了平城京内每年正月日本表年男女惯例举行的踏歌集会。
称德女皇自保良宫到由义宫同淫僧道镜厮混这八年间,为女皇涂上了不光彩的污点是事实,究竟应如何评说,史学家们莫衷一是,其实以史实为依据,见仁见智,不必划一,也不可能都一样,才是正理。